Parachute

Atlas *

Carry your world, and all you hurt.

作者本人写的时候听的是Coldplay的Amsterdam，可配合食用w【传送门】

——时间线：411之后

当Finch在地铁站基地的唯一一张床上帮Reese处理渗血的旧伤口时，突然听见车厢工作站里面传来很大的声响，就像是有人把键盘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一样。小熊本来躺在他的脚边，现在机警地坐了起来，望着车厢那边。在Finch的记忆里，隔壁工作站里除了Root以外并没有别人，而Root并不是会做出摔键盘这种幼稚举动的人。

但是谁又知道呢，毕竟与Shaw失联已经快24小时了。

那天之后，每个人都显得很沉默。特别是Root，自从Finch将她从电梯中拖出来之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Root再次开口讲话，是Reese捂着自己的中弹部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时——虽然小分队的那名专业外科医生缺席，很明显Finch还是想办法用他的医疗知识储备帮助Reese取出了子弹。

“准备好了吗？”褐发女子随即递给Reese一个滑雪面罩以及AT-4火箭筒，说出了自沉默十几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

“走吧，去救回Shaw。"

仿佛她一直在等Reese的这句答语。

几个小时之后，Root和Reese带回了证券交易所的监控硬盘。

“Harold，这位硬汉需要你的照料。硬盘交给我吧。”Root指着Reese不断向外渗血的胸口，说出了十几小时以来的第二句话。

Finch听到脚下塑料和金属破碎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她看见Root站在已经支离破碎移动工作站面前，键盘已经被她摔在了地上，主机的硬盘灯还在锲而不舍地闪烁，显示器则有些扭曲变形。

Root将脸埋进一只手掌里，揉着太阳穴。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破碎工作站，又看了一眼一脸惊愕的Finch，“对不起，Harry，恐怕你的工作站需要升级了。” 

“Mrs.Groves，我来送你回家，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Finch跛着脚走过来，抓住了Root的胳膊。

“我找不到她，Harold。”Root的声音有些颤抖。Finch看清了此刻Root的脸——她面无血色，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疲劳而布满血丝，但这一切都不能掩盖她眼底的怅然若失与悲恸。她的目光迎着Finch，但却像是根本没看见Finch，而是茫然地望向不可知的某一端。

Finch一时语塞，只能轻轻拍了拍Root的手臂：“你已经20小时没有合眼了，Mrs.Groves，我想就算是为了找到Mrs.Shaw，你也需要休息。”

谢绝了Finch送自己回家的好意之后，Root独自走出了地铁站基地，旋即融入到了纽约城的夜色之中——哦不，准确的说，是晨曦之中。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是早上五点。

荧幕暗淡下来之前，手机中进来一条新消息：“6 Avenue Express”，Root读过之后，信息便马上自我删除。

是TM。

Root的嘴角勾出一个悲伤的笑容，"Bad girl."Root嘟哝了一句，那不正是她几十小时之前让Shaw乘上的那条地铁线路么？她想不出TM这条指令的缘由。

不久前的各种记忆依然新鲜。撞针声，弹壳落地声，子弹擦墙而过声，Shaw身体坠落发出的闷响。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又再次充斥在Root脑海，让她眩晕。

当然，还有那个吻。

关于亲吻，Root经历的并不少。她体验过纯真的或是热辣的，克制的或是冲动的，温柔的或是粗暴的，蓄谋已久的或是情不自禁的，可她并没经历过在同一时间，以上皆是的。

感觉像永久定格的时间，实际只有数秒。Root听见了对方低于零分贝的喘息，那是与她自己的心跳共振的旋律。

TM知道人类把这事叫做接吻。它还知道这个动作需要调用口轮匝肌在内的34块面部肌肉和112块姿势肌，但它可能永远都不能明白其背后的复杂情感。

前特工首先结束了这个吻。她瞬间从混乱的呼吸中恢复过来，突然的力气，直把Root推到电梯里面去。

也许Shaw早已知道她自己的第二轴人格障碍在Root这里发生了变化，只是明白可能不再有机会表达，以致那一吻。又或者Shaw无法反驳拽着她不允许她逞英雄的Root，除了一吻，没有别的方式。 

胡思乱想间，Root已经踏上了地铁B线。这个时间的地铁上乘客零落。纽约地铁最大的特点也许并不是其24小时的运转机制，而是地铁上的手机信号之差。Fusco曾经吐槽，如果他突然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死了，一种是在地铁上。在没有任何外界联系的地下，Root看到的每个人显得都很落寞，就像她自己。她知道他们握着手机，佯装看得很仔细，但其实一条短信、一条推特都发不出去。他们或许在翻看着未同步的Google Calendar，听着老旧的Billboard金曲，回味着旧情人的短信，想着消失的旧时光。

这幅景象让Root想起那个拒绝现代通讯工具的家伙。除了有号码的日子，Shaw几乎与手机和其他电子产品绝缘，她不喜欢任何人掌握她的行踪。有一次，Shaw在发现Root悄悄放置在她身上的袖珍定位装置后，气鼓鼓地将那枚小小的追踪器在Root的面前捏碎了。

“这该死的算怎么回事？”质问的语气，愠怒的眉眼。

Root带笑：“我只是担心你啊，Sameen。”些微撅起的嘴唇间发送了回答，迟钝如Shaw，也能分辨出其中的撒娇语气，于是她就忘记了发怒。

“...Fine.”Shaw挑挑眉毛，把被毁的追踪器残骸丢到了垃圾桶里。“别再用这位玩意儿了，nerd。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这算是邀请我去你家的暗示么，sweetie~”Root脸上又挂上了Shaw最熟悉的那种狡黠暧昧的笑，字尾的e随着笑意有点走音。

“当我没说。”回赠白眼一枚。

铁轨发出的微噪将Root硬生生地拉回现实。

她抬眼看到对面那排座位上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暗暗抽泣。她缩在那样的一个角落里，在纽约城里的大多数人尚未醒来的清晨的B线里，在地铁时而的颠簸和昏暗的灯光里就那样默默的流泪。不知为了什么，为自己，为家庭，为自己爱的一切。在过去，右耳中TM会明确的用不带感情色彩的片段音效告诉Root其中缘由，然后Root难免会因为知晓了他人的秘密而产生一种得意的情绪。但此刻，耳边是一片她已经渐渐熟悉的沉默。空气里混合着气流声，车轮和铁轨摩擦声，还有许多不知出处的琐碎声响。因为光线的缘故，声音们变得寂静而敏感。Root突然想到，其实自己的生活和普通人并无分别，难免要走一个人的夜路，难免在打开家门的一瞬间寂寞，难免要面对残羹冷炙，会因为爱人的离去失魂落魄，因为束手无策而暴跳如雷。

Root曾经从来无法想象，人类的文明，世界的经济，以及那些精致或古老的建筑，路边的花朵，乃至形色的生命，能够如此轻易地被控制在撒玛利亚人手中。每天都会有无数相关或不相关的威胁发生在这片用繁华掩盖腐朽的土地上，每天都有无数的家庭破碎于“视生命如棋局”的同类之手。而太阳每日依旧照常升起，巨大的火轮将这座城市照得如此荒寂。 Root明白，这场战争必须结束，其中的牺牲不可避免。她必须保证AI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人们不再斗争，人们不再分离。 

分离。

地铁上明灭的灯光如同Root难以言喻的心境。

在对着一堆怪力乱神的地铁涂鸦和一群不知所云的地铁广告发呆时，Root能感觉到分针从她的皮肤上划过，刻下的四个字：无能为力。她向后靠在了座椅靠背上，叹了一口气。或许TM的意思不过是让她再坐一趟Shaw最后坐过的地铁，看老旧的车站一个个闪过，想着过去的一年Shaw一行人带给她的改变，而现在只剩下酸楚。地下车门开开合合间不知朝阳落日，在这些交错的悲喜间，Root唯一能庆幸的也许只是在感情到达顶点的时刻，对她的记忆戛然而止。

下一站是167th ST，距离自己栖身的公寓是最近的。或许Harold说的没错，为了找到Shaw她需要好好睡一觉。

Root也不忍再继续沉湎回忆，她静静地看着车厢减速进站，准备下车。这时，一则站台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以确认这不是因她长时间缺乏睡眠和未进食所产生的幻觉。靠站的颠簸结束，车门尚未打开，但Root通过舷窗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巨幅NBA全明星广告旁边那则不起眼的戒烟公益广告里，TM留给她的关键信息。

Root缓缓起身，就在视线逐渐模糊之前看清了那一行字：

She is still alive.

Fin.

*阿特拉斯(Atlas)是希腊神话里的擎天神，是泰坦巨神的一族。因反抗宙斯失败，被降罪来用手支撑苍天。